江稚沈律言笔趣阁免费小说-江稚沈律言全文分享阅读
她还没缓过神儿,陆长安已经撑着病体出来了,他脸色实在不好,又青又白的,走路也不太稳。
“江头领,救人要紧,咱们这就走!”
“主子,您撑不住的!”丹青急道。
陆长安提起一口气,“撑得住!”
没办法,丹青只能扶着陆长安走。
陆长安经过的时候,冲沈律言小声道:“驿馆守卫撤了,你带着砚儿……千万珍重。”
沈律言呼出一口气,“你也是。”
待他们走后,沈律言赶紧带着砚儿自驿馆出来,果然没有人阻拦了。回到灵云粮铺,见曲墨染她们安好,她也松了口气。
她抱着行意亲了好几口,又还给谨烟,同时砚儿也给她照顾。
“今日你们就出城,往南百里,在安州的灵云布庄等我。”她交代道。
谨烟急了:“您不跟我们一起走?”
沈律言摇头,“我还有事,不过会尽快去找你们的。”
说着她转向曲墨染,“曲姐姐,你给我配几副药。”
沈律言让掌柜的安排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伙计,再有子衿护送,沈律言这才放心,看着他们马车走远了,她在铺子里熬好药,骑马往西郊走。
陆长安那身子骨,若不照应着,真怕活不成。
不论他和江稚之间有多大的仇恨,陆长安对她一直有恩,上一世几次将她从困境中拉出来,这一世又帮了她很多。甚至他的病还是因为救砚儿而加重的,于情于理,她都不能不管他。
西郊慈济院,沈律言过去的时候,先看到一大堆残垣断壁,再近了看,能看到地面一条条裂缝,还有塌陷出来的一个大坑。
江稚带领的黄金卫正在奋力挖,不时有人挖出来一个孩子,可乍一看更像是一堆血肉。
再往远处看,尸体已经排成了一排,一具一具裹着血泥,大的七八岁,小的两三岁。
沈律言下马,脚下突然一软,差点没跌到地上。
这时有人激动的大喊:“这个还活着!还活着!大夫在哪儿?”
“这里也有活的!”
“这里也有!”
沈律言一下有了力气,赶忙提着先时备好的药箱跑过去。现场有位老大夫,她就在一旁帮忙,而且她带来的伤药和细布也派上了大用途。
止血包扎,处理好一个,便让人赶紧送回医馆。
如此一直忙到下午,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。
老大夫悲呼:“老天爷,你睁睁眼吧,若非连日雨水,地面也不会坍塌,也死不了这么多人,还都是孩子。”
目睹这惨象,沈律言心里本就十分难受,听着这话忍不住落了泪。
这时候没有伤者送来,沈律言这才顾得上找陆长安,见他自一个坑洞里爬出来,满身是泥,正趴在那儿喘不过气来。
沈律言忙跑过去,“世子,你怎么样了?”
陆长安听到她的声音,身子先僵了一下,而后抬起头,满脸不可置信。
“你怎么没走?”
陆长安的声音低哑,无力,身子不住的发颤,两颊红红的,想来是又发烧了。
沈律言自身后拿出竹筒,将盖子打开,“先喝了药吧。”
陆长安张了张嘴,到底是叹了口气,接过竹筒一口一口将药喝了。
“我实在太不中用了。”
“世子是个文人,笔墨之下自有乾坤。”
沈律言想扶陆长安去那边休息会儿,有一个将士冲他们冷嘲道:“你们这些文人果然与我们不同,走哪儿都带着女人,要是我们武将也效仿,是不是上战场也得带着女人,一边被女人服侍着一边砍人头?”
他这话说得大声,旁边将士都听到了,哄笑一片。
陆长安红了脸,“还有几个孩子没找到,我再往下挖挖。”
说着,他又钻了下去。
沈律言站起身,冲刚才嘲讽他们的将士说道:“文人与文人有不同,女人和女人也有不同,自然武将和武将也有不同,像你这样的,肯定娶不到老婆!”
“嘿,你这女人嘴巴怎么这么毒!”
旁边人笑闹道:“还真让人家说中了!”
“滚滚滚!”
稍稍缓了口气,这些人又都钻进坑里了。
这时,沈律言见江稚抱着一个孩子从地下钻了出来。他全身裹了一层泥,头发脸上甚至嘴里都是,若非对这人太熟,她都不敢认。
他怀里的孩子还很小,也就一周多,身体已经软了。他沉默的将孩子放到那一排尸体的后面,接着坐到地上,就这么守着看着。
雨落到那孩子的脸上,他伸手想给她小脸挡一挡,可雨水变成泥水落到孩子脸上,反而把孩子脸弄脏了。
他急着想擦,但手上身上都是泥,竟有些慌。
沈律言看到这儿,赶紧跑过去,拿出帕子给那孩子擦了脸,再抬头看江稚,发现他眼底布满血丝,蒙着一层水雾。
这人的心真不硬,软的一塌糊涂。
“我女儿也这么大。”他道。
沈律言恍然,原来他是想到了行意。
“这不是天灾是人祸。”
沈律言震惊的看向江稚,这什么意思,难道这场惨剧是有人蓄意为之?
第一百九十七章他认出她了
如果真是有人蓄谋,沈律言不敢想象,到底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。
不,不能称之为人,而是恶魔。
“快、快救这孩子。”
这时从废墟那边传来动静。
沈律言忙看过去,见陆长安抱着一个孩子从缝隙中艰难露出头来,正向外求救。有将士看到,赶忙上前将他怀里的孩子抱了出来,但将他留在了那儿。
此时他体力不支的趴在那儿,身后黑暗的缝隙像是一张血盆大嘴,正试图吞没他。
沈律言见他头顶一根木梁支撑不住了,已开始慢慢倾斜,即将砸下来。她心下一紧,没有犹豫,直接冲了上去,用手顶住了那木梁。
木梁很重,压得她不得不叉开双腿。
风急了,雨也越下越大。
沈律言看向周围人,却发现他们只是看着,脸上还带着笑,有的人是看好戏的笑,有的人是嘲讽的笑。她再看向江稚,他只比他们笑得更肆意。
沈律言顾不上生气,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陆长安,见他呼吸急促,眉目紧闭,已经昏沉沉了。
“世子!世子!”
沈律言唤了两声,却唤不醒他。
她急得额头都开始冒汗,如果自己坚持不住,那这根横梁砸下来,会将他头砸扁的。
“陆长安!陆长安,你清醒点,快往外爬!”
她大喝一声,也不知是急得还是什么,眼泪不由掉了下来。
她一再咬牙,满口血腥气,但双腿发抖,已濒临极限。她无助的看向江稚,用眼神向他求救。
江稚先时还笑着,但看到她眼里的泪,像是触动了某条神经,瞳孔猛地一缩,疾步冲上来,扛住了那根横梁。
沈律言腿下一软,差点栽地上。
她顾不得什么,赶忙先将陆长安给拖了出来,稍稍缓了口气,再看江稚,已经有将士上前将那横梁抬开了。
此刻他正瞪着她,那眼神凌厉,仿佛想将她刺穿一般。
他认出她来了!
沈律言心下扑通乱跳,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。
他很生气,但比生气更多的是不可置信。
“咳咳!”陆长安突然咳嗽起来,又重又急,沈律言不得不收回视线,见陆长安竟然咳出血来,只能先顾着他。
她想将陆长安扶起来,这时江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,他的手冷冰冰的,用力的抓着她。
她无奈的叹了口气,“救人要紧。”
“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!”
“江稚!”
沈律言再叹一口气,抬头看向江稚,眉头皱紧:“别忘了,在小金妃和我之间,你选择了她,而丢下了我和行意。”
他咬牙,“那又如何?”
“呵,江稚,你真是……”沈律言摇头失笑,但眼泪却啪嗒啪嗒掉的很急,“在你眼里,我就那么贱吗?”
“没……”
“我已经和陆长安在一起了!”她低喝一声。
江稚脸一青,“不可能,你在骗我。”
“你离开雁归城后,我被北金人掳走,那时我多害怕,多绝望,你知道吗?”沈律言摇头,“你去救小金妃了,可谁来救我呢?”
他一下松开了手,头垂了下来去。
“陆世子,他心里只有我,也多次救我于危难,所以我宁愿给他当外室,宁愿一辈子无名无分,也好过爱一个心里只有别的女人的男人,而这个男人他总让我流泪。”
沈律言说完,抹了一把泪,话必须说绝,这样她才能脱身。
可看到他低着头,也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,顺着下巴往下流,她还是觉得心疼。
可疼一疼也就过去了,一世的爱而不得已经足矣,重生一世就放过自己也放过他吧。
沈律言将陆长安扶起来,吃力的将他拖到棚子下面,而后拿出竹筒,将剩下的汤药给他灌下去。
面纱湿透,沈律言索性摘了下来,反正江稚已经认出她来了。
这时江远看到她,大大吃了一惊。
他傻了片刻,又看看自家主子还淋着雨,先将人请回棚子,而后从锅里舀了一碗热汤给他,再舀了一碗给沈律言送过去了。
“夫人,您喝口热汤,驱驱寒气。”
沈律言接过,“谢谢。”
见沈律言想扶起陆长安,显然很是吃力,江远叹了口气,只能帮她扶起来。又见沈律言将热汤一勺勺喂进陆长安嘴里,不由为自家主子冒酸水。
“夫人,不是咱们心狠不救陆世子,而是气愤。”
“气愤什么?”
“这慈济院是方子孺那老东西建的,这一坍塌才发现,用的那些横梁很细,柱子还有虫蛀了的,所以地面一塌陷,那些房屋就跟豆腐渣似的,一下都散了,这才造成这么严重的伤亡。”
沈律言想到刚才那横梁,确实太细了,不然她也扛不住。
“可这关陆世子什么事?”
江远哼了一声,“当年肃平王领户部亲自监工的,而且……”
说到这儿,江云一下顿住,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,“反正他们肃平王府没一个好人!”
说完江远就走了,沈律言望着那塌陷的地方陷入沉思。
一个慈济院用得着肃平王亲自监工?
而且下面为什么是空的?
既然是空的又为什么在这上面建房子?
再想起江稚刚才说的那句‘这不是天灾,而是人祸’,她不由脊背发寒。
这时方子孺来了,他举着伞,一边走一边抱怨。
“老夫年事已高,你们就不知道扶着点。”
“想当年老夫在尚书房教圣上的时候,他对老夫是极为尊重的,如今真是世风日下,一群莽夫竟能在文人面前耀武扬威了。”
“朝廷之祸,天下之不幸。”
江稚一身火气正无处发泄,冒雨出了棚子,走到那方子孺跟前,直接来了一脚。
那方子孺伞掉了,整个人圆溜溜的滚了好几圈,立时满身泥水。他还不及反应,又被江稚扯到了那一排尸体跟前,将他踢跪在地上。
“一张脸一张脸的给老子看清楚了,这些都是你的罪孽!”
方子孺面前那一具脸被砸的血肉模糊,他看了一眼,连忙往后退。
“不,不,这房屋坍塌可不关老夫的事,汝等岂敢给老夫乱扣罪名。”
江稚冷哼:“让他一个一个辨认,说出这些孩子的姓名和年龄,整理成册上报朝廷。”
沈律言看着那方子孺被两个将士押着,从第一具孩子的尸体开始,说是让他辨认,但每次都将他头撞地上,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。
而这时突然一阵地动山摇,慈济院再次坍塌,这次房屋废墟都陷进去了。
等这一阵过去,有将士上前查看,回头喊道:“殿下,下面的东西露出来了!”
第一百九十八章方子孺自裁
沈律言围过去看,发现深坑下面竟然是个铁矿,而且是已经被挖掘过的。
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,所以建慈济院,收养孤儿,皆是为采挖铁矿做掩护。
何子越、方孝孺、肃平王、皇后……
沈律言咽了一口口水,这是一根藤,越往上摸,瓜越大。
天色渐渐暗下来,在江远的帮助下,沈律言带着陆长安先回了驿馆。半夜的时候,陆长安终于醒了过来。
沈律言先喂他喝了药,让他好好休息。
“孩子们都挖出来了吗?”陆长安有些着急的问。
沈律言点头,“挖出来了。”
只是有的还活着,有的已经死了。
陆长安皱紧眉头,“慈济院在建造时并没有严格把关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父亲是监工。”
沈律言默了一下,将慈济院下方有铁矿的事告诉了他。
陆长安听完,脸色一下惨白,“不,我父亲刚正不阿,他不会干出这种事。”
“真相到底如何,还需要再调查。”沈律言扶着陆长安躺下,“你先养好身体,才能继续调查这件事。”
陆长安嘴里一直念叨着:“不会的,不会的。”
肃平王是武将,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,保天下太平,虽然他偏心,但陆长安还是觉得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。
如果真是肃平王所为,对陆长安精神上的打击几乎是毁灭的。
一夜狂风暴雨,沈律言翌日起床,听到了另一个震惊的消息。
方子孺自裁了,用刀抹了脖子,当即毙命。
沈律言过去时,正见江稚裹着一身泥水疾步走来,他脸色阴沉至极,眼中燃着怒火。进屋看了一眼尸体,转出来喝问:“不是让你们看紧了,怎么能让他有机会杀了自己?”
江远站出来,“属下等寸步不离的守着,却不知他身上怎么会有匕首,说是睡觉,不想蒙着被子割喉了。”
真真是始料未及。
“谁给他的匕首?”
“不知。”
江稚握紧拳头,“仔细调查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,有将士来报说是驿馆的一个厨子也自杀了,昨晚正是他给方子孺送的饭。
江稚咬了咬牙,“准备一下,即刻回京。”
沈律言自方子孺院里退出来,慈济院下面有一个已经挖掘过的铁矿,终于摸到这根藤了,可方子孺突然死了,这根藤一下断掉,再没法摸到上面的大瓜。
江稚防守的那么严,不漏一丝消息,还是没有防住。
沈律言长叹一口气,所以这里面的水太浑太深了,江稚尚处在旋涡之中,被人玩弄于股掌。
她走到园子,正见虞娇娇背着细软往外走,一身轻快,心情十分不错。
此时沈律言没戴面纱,也没有在衣服下穿棉袄,恢复了真容。虞娇娇看到她,当下根本没有认出来。
“哟,七皇子的新宠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