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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辞树朝她点了点头，紧跟着离去。

一众随从随后而行，扬起飞尘一片。

“我没事，好得很，一点伤都没有。”凌溪抬袖挥了挥灰尘，跃马去裴照跟前，“爹爹怎么一个人来了？先前不是同皇上在一道的吗？”

她方才思虑良多，看见兴文帝和那么大臣们一拥而至，裴照不在其中的时候还有些奇怪。

但场面混乱，事情纷杂，也顾不得多想。

这会儿瞧见他一个人来，不由得多问了一句。

裴照为寻她而来，原本满脸焦急，乍一听见这话，神色顿时有些不太自然，“方才有个故人拉着我说了会儿话。”

“什么故人要在狩猎场拉着爹爹说话？”凌溪不解道：“还单独说的，连随从都全支开？”

“这、这个……”裴照被自家女儿给问住了。

且他向来是不太会扯谎的，不知道怎么回答，就支支吾吾的。

“爹爹若不便同我讲就算了，或许是爹爹哪个旧相好见你依旧俊朗不凡想来再续前缘，我这个做女儿若是一直追问，反倒显得不懂事了。”凌溪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，就差在脸上写“爹爹有了新欢，就不要我了”几个大字。

裴照一下子就急了，“哪有的事？爹爹没有什么旧相好，说的是正事……”

凌溪听到他说正事，心下更奇怪了，“什么正事啊？”

裴照自打回京城以来，就一直待在长宁侯府侍奉双亲，朝事不曾过问半分，哪个吃错药的来找秦二爷说正事？

而且还这么会挑地方，在狩猎场，把裴照从皇帝从身边引开去说事。

怎么看，都不像是寻常事。

她一心想问个明白。

但裴照这人性子软，不能硬逼，只需用双眼认认真真地看着他。

用不了多久，他肯定就扛不住全盘托出。

“就是、就是……”裴照实在不知道怎么说，但见凌溪一直望着自己，心软软的一塌糊涂。

他脑子又实在乱得很，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：“那人查了我的底细，说我先前在京城的时候并未娶妻、也无外室通房，在永安娶得的容氏也所出，他问我……”

他顿了顿，颇有些艰难地继续道：“问我、你这个女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？”

===第167章 不知道是什么怪物===

十七年前，裴照流落在外，受了许多伤也怎么就失去了记忆，带着小女儿辗转多地，才在江南遇到富户秦家的养父母，跟着去了永安。

他自己也不记得凌溪的生母究竟是谁，养父母说没娘的孩子可怜，百般劝说之下他娶了容氏，让凌溪父母双全。

这事原本是一直瞒着凌溪的，裴照和容氏一直没有再要孩子，永安城里也有人会在暗地里议论他家的事。

凌溪自小性情骄横，若听到有人议论自家父母从不轻饶，慢慢地也没人敢触秦家大小姐的眉头。

她一直以为容氏是她亲生母亲，所以哪怕性情不和，哪怕容氏老是逼着她读女戒、学绣花也会忍让三分。

直到三年前，裴照的养父母双双去世，秦家将他们这一房赶出家门，容氏为保富贵卷走了他们仅剩的财物跟人私奔。

凌溪发现之后先是难以置信，而后怒火冲天，不顾他的阻拦，独自一人策马出城去追跟人私奔容氏。

裴照再见到她，已经是三天后。

凌溪受了重伤，好几处骨折，是几个江湖人士将她抬着送回来的。

他们说：“你家姑娘当真是不怕死，大雪天的在城外乱跑，不过她落下那么高的山崖既没摔死也没冻死，遇上了嗜血老怪都能生还，真不是一般的命大啊！”

“简直是神仙护佑，你平时没少烧高香吧？”

裴照当时看到只剩半条命的凌溪一直昏迷不醒急疯了，只匆匆朝几人道过谢便忙着找大夫寻药，也没顾上问那几位江湖人士凌溪在城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

阿灼自小跟着凌溪，读书习武，十四岁时剑术已有小成，永安城里的地痞流氓、带着豪奴到处招猫逗狗纨绔子弟见着她都要躲着走的。

却不知，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，竟把她伤成了这样。

那一次，她昏迷多日，险些没了性命。

裴照衣不解带地照顾着，片刻也不敢离开病床前。

几天后，凌溪终于醒来，恢复了些许神志。

她做的第一件事的就是拉着他的衣袖问：“她不是我母亲，对吗？”

裴照想同她解释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，便低头回答：“对。”

他想问凌溪去追容氏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，可凌溪对此绝口不提。

她伤的太重，躺在床上养了小半年才逐渐恢复。

然而，身体上的伤可以慢慢养好，心里的伤难以平复。

秦大小姐从前太风光，也太骄傲，在永安里结怨太多，见她落魄来踩她一脚的人实在太多。

他们拿容氏跟人私奔这事对她冷嘲热讽，欺她重伤在身，笑她穷困潦倒。

更雪上加霜的是，那个自少时起就把凌溪捧在手心的凌溪，整整三年都没回过永安，不曾来看过她一眼。

凌溪从那样性情大变，时常同人争吵不休，连带着不喜欢看到他这个懦弱无能的父亲。

裴照看着凌溪，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。

天知道他又多庆幸阿灼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直活在怨愤难平的世界里，从吓退来逼婚的张家人和王媒婆的那天起，阿灼就好像回到了少时明媚张扬的模样。

更准确的说，她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一个人一般吗，长成了更坚韧强大的模样。

她连凌溪来退婚都不甚在意，同顾老太爷谈生意，与顾长安做知己，在涣州城力挽狂澜，跟大殿下相交甚好，种种裴照想都不想的事，阿灼都敢去做，而且还做的很好。

他有时候听到有人说‘秦二爷这样平庸之辈，怎么就生出了凌溪这样出类拔萃的女儿？’

连一直看凌溪不怎么顺眼，找着机会就对凌溪鸡蛋里挑骨头的秦大夫人也曾跟秦老夫人感概过：“阿灼这长相、这天资、这性情，跟二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，也不知二弟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女儿来的？”

有时候，他既为有阿灼这样的女儿骄傲，也为阿灼有自己这样慵慵懒懒的父亲而感到苦恼。

当初在永安，若是自己强势一些，哪怕睿智一点点，不让容氏卷走所有的钱财，那阿灼会不会就不用被人欺负成那样？